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艺术批评要落到实处 不能只玩虚的

发布时间:2017-03-27 阅读量:2065

  近日,曾任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研究员、后又担任过北京中华世纪坛世界艺术馆副馆长的朱扬明,受邀在广东民间工艺博物馆(陈家祠)举办“博物馆策展的宗旨、规则和步骤”讲座。作为一名有着丰富策展经验,同时又对中外艺术史非常熟悉的学者,朱扬明曾大胆指出过,国内很多“策展人”不策展,严格来说只是协调人。在演讲结束后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,朱扬明也对当下艺术批评中存在的一些问题进行了剖析和针砭。

  “输在起跑线上”这话在我看来很荒唐

  不得不说,早在青年时期,朱扬明就非常有远见。他喜欢艺术,在工艺美术研究所工作过,但读本科的时候,他并没有选择美术学院,而是考入了英语系,当时他心里已经盘算好了,以后要到国外去开开眼。大学毕业后,朱扬明进入四川美院教英文、办学报,同时做外事工作。1985年,他就把川美一些后来非常知名的当代艺术家,像张晓刚、周春芽等人的两百多件作品,带到了美国佐治亚州,在大学美术馆和画廊做了一年的巡回展。

  “这也许是中国第一个赴美举办的当代艺术展,但很多人并不清楚,当时有作品参展的艺术家,大多也忘了这回事。因为办完巡回展,我就留在美国读书了。”

  当时,佐治亚州艺术交流协会的会长脑洞大开,想将这个中国当代艺术展搬进国家画廊。朱扬明觉得那无异于天方夜谭,但会长先生真的就给当时的总统写了一封信。“结果,两三个星期以后,总统办公室回信了,大意是说:‘收到您的来信了,非常感谢您的建议。国家画廊没有档期,这方面的展览也不是我们的兴趣所在。’虽然被拒绝了,但人家还是很客气地回复你的。在美国就是这样,你不主动问,结果永远是零。因此,无论有什么想法,千万别不好意思开口。”朱扬明表示。

  此后,朱扬明进入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美术史的研究生,主修的是中国美术史。“但不可能只学这个,因为教授只开两门课,其他学分要靠自己再选修西方艺术批评史、理论史等。虽然这些方面的知识积累跟西方学生不能相提并论,但教授的打分标准是一样的,只能自己努力了。所以,‘输在起跑线上’这句话在我看来是很荒唐的。”

  就这样,读书期间,朱扬明便进了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实习,并留下来工作,后来成了亚洲部的研究员,一干就是15年。直到2005年受邀出任中华世纪坛世界艺术馆的副馆长。“当时我也考虑换个工作环境试试,正好中华世纪坛世界艺术馆的馆长王立梅女士就来找我了。我让她给我三个理由,她说,一、她要找的这个人,必须既懂中国文化又懂西方文化;二、要在国外最好的艺术学院上过学,并在国外著名博物馆工作过,拥有国际视野又跟中国的博物馆关系良好;第三,中英文都非常棒。后来我让她给我三个月的时间考虑,经过深思熟虑,最终答应了。我想,中华世纪坛世界艺术馆的平台很大,可以办很多展览;过去我主要做中国的、亚洲的艺术研究,做这个世界艺术馆的副馆长,也是个学习的机会,可以对世界艺术有更全面的认识,并挑战自己的运作能力、管理能力、统筹能力。”

  文创品要有实用性 解说员不是复读机

  积累了多年功力,在博物馆展览、讲解及艺术衍生品开发等方面,朱扬明都有自己的独立判断和经验。在他看来,虽然今天声光电技术很流行,但如果只为多媒体而多媒体,是大可不必的。所谓的互动区、体验区也一样,如果是针对小朋友的展览,比较有意义,对大人而言,手动不如脑动。“我们看书时,小说中所描绘的场景、对话,在我们的脑海中形成了画面,展开了情节,这才是情动于中。看展览也一样,展品本身就会带给我们很多感触。”

  对博物馆的背书式讲解培训,朱扬明也不认同。“在海外,志愿者讲解员都是通过上课、读书,然后试讲上岗的。他们不是声情并茂的复读机,而是思考消化后以自己的方式来进行讲解,对大人怎么讲,对小朋友怎么讲,对高中生怎么讲,对博士生又该怎么讲,各不相同。”

  另外,对于国内日益受到关注的艺术衍生品开发,朱扬明认为确实大有必要。但在注重衍生品的纪念意义、知识传播功能之外,还要特别注重实用性。“到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(MOMA)看看,就会发现,那里百分之八九十的文创产品都具有实用性。他们很强调设计,而所谓设计,就是实用第一,美观第二。我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工作时,曾经接到过一个电话,一位美国人说,他来中国玩,看到一个当代油画展,很喜欢罗中立的作品,想带点明信片或招贴画回去,但买不到。其实名作的招贴画,在西方博物馆是最常见的。衍生品中,纸张产品也是卖得最好的,好卖到超过总量的百分之五十以上,这一点国内的博物馆可能还没有完全意识到。”当然,朱扬明也强调,文创产品的开发,不是什么好卖就卖什么,必须体现博物馆的审美意识和价值判断,因此,国外知名博物馆的艺术衍生品开发,决策权基本是在研究员手里。

  对话朱扬明——

  国内观众的认知

  多停留于猎奇和看宝

  广州日报:在您看来,西方学者研究中国艺术,跟中国学者有什么区别?

  朱扬明:这个比较复杂。譬如青铜器方面的研究,日本和西方的学者做得都相当好;书画方面,美国的方闻和高居翰等名家,也做得不错。高居翰对中国古代书画进行大众化的解读,很有意思,每本书都能引起一些争论。当然,近些年西方学术界在中国书画研究方面,有点衰落,但青铜器研究仍然很强。西方学者有他们的特长,中国学者也有自己的特点。文献和考据是我们的传统,西方人在图像解读上更擅长。

  广州日报:那今天国内的艺术批评存在什么样问题?

  朱扬明:我们经常说某张画气势磅礴,那得讲清楚怎么个气势磅礴法;也经常说神工鬼斧,同样把鬼斧神工的具体表现描述出来。不然这个词放在这个人身上也行,放在那个人身上也行,放在这个展览也行,放在那个展览也行,就说明你只是在讲笼统的概念,不能落实到具体的作品上。这是我们当前进行艺术批评存在的最大问题——只讲一些抽象的形容词和概念,没有实实在在的分析、描述、解释、表述。

  广州日报:中国古代艺术品是西方博物馆的珍藏;那么,中国的当代文化艺术,又该如何更好地被世界所认知?是不是只有将传统文化活用到当代艺术形式中,才更有可能性?

  朱扬明:是的,想将自己的文化国际化,一个是国际视野问题,一个是文化贯通问题。光强调自己的特色,进入不了国际;光关注国际,不联系自己的文化,就找不到最好的切入点。

  广州日报:在您看来,国内普通观众对西方艺术的认知,是否仍处于初级阶段?

  朱扬明:其实,目前国内大部分观众对中外文物艺术品的认知,基本都是抱着猎奇和看宝的心态,并没有真正想去了解其背后的文明、历史、文化内涵,以及艺术家的特点。我想,这方面,一些鉴宝类节目起到很坏的影响。另外,博物馆的话语权也不够。对作品真伪问题的解释,话语权本来应该在博物馆研究人员和大学教授手上,目前却主要在社会人士和藏家手上,这就比较麻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