鹊踏枝,鸟雀登高枝,仰观蓝天爱情,俯瞰烟火万家。
初春,向阳的树枝上满是鸟鹊,上下翻飞,说说笑笑。它们无须关心风险投资、对冲基金和股指曲线吧?它们应该在讨论粮食和蔬菜。
有些鸟,不仅恋高枝,还在上面建房子。夏秋之际,花喜鹊飞上飞下,衔来树枝、稻草、鸡毛,在树上垒窝。两月左右,窝成。从树底往上看,那窝简陋、粗糙,于风中摇摇欲坠。为了一套房产,它也挺不容易的。
太多的鸟,居无定所,流浪在枝叶间。有种鸟,身材健硕,孔武有力,白天在林中称王称霸,夜宿树上。早些年,我们肚中无油,想打牙祭,常去猎杀它。夜晚来临,我与猎人潜藏树下,听鸟们在树上打打闹闹,心中窃喜。枪响鸟落,“扑通、扑通”,如同果实拥抱大地。后来生活好了,我们的生态意识增强,见到这种鸟,再无猎杀之心了。
林子大了,有几只坏鸟,也正常。开春不久,森林里到处都是杜鹃叫。有的叫“阿公阿婆,栽秧锄禾”;有的叫“上山摘果吃”;也有的叫“丽儿——丽儿——”。韦岸在《大地上的事情》中说,有种杜鹃坏得很,它潜入别的鸟窝,将蛋破坏掉,而后自己把蛋生在窝里。那些可怜的鸟不识货,仍尽心尽力地孵蛋。待小鸟出生时,才知道上当,可为时已晚。
某些人,像某些鸟,有攀爬之心。经过努力,他的权力越来越大,脾气也随之见长。然而最终黯然离开权力中心,重新跌落尘埃。尽管如此,依然斗志不减,为谋求财富孜孜以求、殚精竭虑。上周,他送我两瓶好酒、两盒好茶,将礼物塞到我手中后,话也来不及多说,就驱车绝尘而去。看来,功名利禄这条道上,他是要走到底了。
村里的梅子,长得好看。谈婚论嫁时,看不起乡下人,最终去城里结婚生子。前两年,未知什么原因,梅子离婚,净身出户。乡亲们进城时见过梅子,离婚后,她天天守着一家小店,嗑瓜子,看手机,闲得身上长草。跟她说话,爱理不理的,仿佛跟她前世结了梁子,今生尚未解开。
还有些人,看鸟巢不顺眼。《酉阳杂俎》中说:“贞观中,忽有白鹊构巢于寝殿前槐树上,其巢合欢如腰鼓。左右拜舞称贺。上曰‘我尝笑隋炀帝好祥瑞,瑞在得贤,此何足贺!’乃命毁其巢,鹊放于野外。”真有意思。
往年住乡下,过年的年画,常贴“喜鹊登梅”。天气虽寒凛,岁序已初春,野外梅花竞相绽放,喜鹊在梅树上翩翩起舞,放声歌唱。闻听鸟鸣,我们再也不惧寒冷,从家中黑黢黢的火塘间奔涌而出,箭一般冲向旷野。阳光下,蛰伏一冬的生命随着鸟鸣声伸枝展叶,开始光合作用。
鹊和枝,千品万类;鹊踏枝,风景各异。那些婉转于枝间的生命,或许就是人类的替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