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次问周围的人,吃过最美味而又最难忘的食物是什么时,回答总是满溢着“家”的味道,不是妈妈做的水蒸蛋、蛋炒饭、鲫鱼汤、火腿炒年糕、啤酒鸭,就是爸爸做的红烧肉、糖醋排骨、鸡汤面。《舌尖上的中国》如此令人馋涎欲滴,多半源于它拍出了天南海北一家老小围炉而坐的惬意,以及在各种珍馐美味“家宴”上大快朵颐的酣畅,引发了在外游子深深的共鸣。
出门求学之后,我格外珍惜和爸爸妈妈三人一起吃饭的时光,因为回家的时间非常有限,再刨去必要的走亲访友,真正一家人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。每当三双碗筷摆在桌上,无论是夏天随意的几个凉菜,还是冬天一个乱炖的火锅,瞬间变得如此香甜。
爸爸妈妈一直很享受买菜和做饭的过程,我家老房子附近有一块菜地,为了能吃上新鲜的有机蔬菜,他们这些年一直坚持自己种家常蔬菜:南瓜、茄子、辣椒、丝瓜、番薯等。在他们看来,此举一劳多得,不仅吃了健康的绿色蔬菜,省了钱,还锻炼了身体。每次去城里新家时,总不忘带上几袋蔬菜,两人吃不完还会送给亲戚和邻里。但前几年,我并不赞同他们闲时还种菜,省不了几个钱,而且太累。
最近这两年,我愈发觉得他们这个举动意义重大,在大城市里的人无奈天天要吃地沟油和催熟蔬菜之际,爸妈却丝毫不会受此毒害;在大城市里的人挤破脑袋想买个大房子拥有个小院子,只求种几颗青菜的奢望,爸妈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即已实现。所以,他们始终不彻底搬离靠近菜地的偏远老房子,偶尔也会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,并享受着。
每一次他们的小菜地“丰收”之时,还总不忘拍几张照片晒在自己的微博和微信上,让我在远方也能分享他们的“成绩”。时常,他们还会专门在阳台上藏一些耐放的果实,等我假期回来吃,比如地瓜,比如菜地里长得最结实的冬瓜。当我喝着那一口鲜美的冬瓜汤,咬上那一口饭上蒸的地瓜,再呷上一口妈妈夹起喂我的小青菜,还有什么比这些更能让我迅速放下烦恼、焦虑和对未知的彷徨?
每次回家吃饭,爸妈总是要讲究均衡搭配,并且努力把家常菜也做到尽量温补。他们从来不买市面上的龟鳖类的补菜,在他们眼里,只要买到一只好家禽,把鸡汤鸭汤煲好,搭配维生素丰富的蔬菜,就是最好最优质的进补。起桌的过程格外有趣,比如妈妈端一锅满满、烫烫的鸡汤到饭厅,爸爸这几步就要小心跟随,甚至在妈妈的手下做着半托的姿势,来个双保险;也有时,妈妈在厨房里吆喝一声“红烧鱼做好啦”,就把菜递给爸爸,爸爸接过以后走过客厅,再吆喝我一声“女儿来接菜”,我再从客厅接到饭厅的桌上。这不过几步路的事,却要“刻意”来这么个起承转合,现在想想,这传递的何止是一份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,更是一份带有浓浓温度的爱,爱本身就需要传递,爱更需要延续,如此,爱才无止境。
我上小学之时,因为家住街中心,所以时不时会有同学早上叫我一起上学,或者晚上在我家做完作业再回家。好客的爸妈,总会给早上来的同学多准备一个玉米或包子,若对方没吃早饭,那一定马上备上一副碗筷;晚上如果哪位同学舍不得走,铁定被盛情留下一起晚饭。我与小学同学感情甚笃,甚至彼此的父母和同学之间也情意绵长,这其间有不少的友谊也是我们彼此串门去对方家里吃“家”味培养出来的。
来北京之后,远在南方的父母对我的大学同学几乎无法触及,同学中集合了各个省份的孩子,可惜所有的父母都没有机会让大家尝尝“家”味,那些从小到家里来相约上学和写作业的地点也改成了宿舍和自习室。总算在大学毕业前,我们几个关系铁瓷的同学到彼此的省份去旅游,顺便把对方的“家”当成是最佳酒店,这才有了让父母大展身手招待学友的机会,总算有机会品尝各省最地道的“家”味。
再后来,每当爸妈来北京探望我,一定要把诸多好友邀上,来家里吃南方“家宴”。爸妈一开始犹豫说,还是请北京的朋友们去饭店吃吧,担心请到家里显得小家子气,又担心大江南北的人对口味有诸多挑剔。我再三坚持,饭店的菜大家天天有机会吃,但爸妈手下的菜绝不常有,甚至稀有到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,至于口味嘛,只要日常水平便可震惊四座。后来,这几餐饭大家吃得念念不忘,不仅发自肺腑地感慨好久没喝到这么正宗的鸡汤,也感动于爸妈不停夹菜这样久违的好客举动,更有朋友看到妈妈在厨房洗碗的背影不断怀想自己绕膝父母的时光。
其实舌尖上的“家”味,为何成为自己最难忘的食物?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,就是饭桌上畅聊的家长里短,这无疑给饭菜很好地“加持”。我们家三人吃饭,总有说不完的话题,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可都是情真意切的流露。爸妈对我成长方面的教育,很多是在饭桌这样放松的环境下完成的。
在吃不到“家”味的日子,我时常想起那些小菜,也不断揣摩父母几乎在每顿饭间都会惦念我的饮食起居。经常翻看回家时拍的那些家常菜,发扬阿Q精神,当做是望梅止渴,毕竟,这也算让眼睛吃上了“家”味。